生活有感- 陳寧君- 面子
禮拜四開了一件十幾個被告強盜賭場的案件的交互詰問,要問共同被告之一。因為對我算是友性的證人,所以由我主詰問,但我問了幾個問題之後,有一位女辯護人很大聲且帶著怒氣的說,請我大聲一點,因為她那邊完全聽不到,法官告訴她她後面有螢幕,但因為是請人轉譯,所以也不會馬上就有逐字的筆錄。
當下我並沒有回覆,只是更靠近麥克風、更加大了我的音量。當我問完之後,我開始聽著每個不同被告的辯護人在詰問,同時也思考著,為什麼剛剛我會有一刻覺得自己面紅耳赤?
是因為我有種被羞辱的感覺。但我知道生氣回應是我過往的操作,所以我踩了煞車,但不懂自己為何踩剎車,當我正在思考的時候,剛好輪到這位辯護人反詰問,聽著她的問題,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,我有什麼好覺得被羞辱、沒面子?她是辯護人,她收了當事人的費用,要為當事人打一個無罪的訴訟,如果我的問題她聽不見,她要如何遵守法律規定不超出我的主詰問範圍,同時又能找出矛盾點來攻擊我的論述?
我想起這個月以來,凱男每每和我討論他的當事人,跟我分享他如何轉換他本來當公務員的思維成為一個為當事人著想、分析的律師,我的腦袋中因為他的分享而加入了球體另一面的思維,透過他現在所接觸的另一面,我更可以理解,對方做的沒有對或錯,她只是在她的立場做一件她該做的事,而且她是認真的對待這件事,她才會在當下發聲。
我會覺得她羞辱我,是因為我幻想對方會給我面子,這樣的幻想是因為我內心沒有自信,我只看見她的被告確實證據不那麼足夠,才會希望她給我面子、希望她用比較溫和的方式,不要追著我打。但這件事只是來讓我看見自己的中毒腦程式、來強大我的內在,教我不要再用面子來處理事情,因為面子真的完全沒用,只會讓我在當下當機,接著捍衛、生氣對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而已。
當我了解了,這無關羞辱、無關對錯,只是在維護自己還有與自己同一立場的人的權益,大家都只是在進行一場能量的角逐、此消彼長的遊戲,是我要把自己的面子放得這麼有關緊要、看得這麼重。同樣的,當我是那個發聲的角色,也是我自己要把對方的面子看得很重要,從而讓自己無法以道去處理事情。
當我不再受面子束縛,腦袋中自然地跳出了拉高高度的方法,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,我會先確保辯護人及被告都能夠聽見我的聲音;反之,如果今天我是對方,我就知道我不需要用生氣這個情緒當武器,我只要表達出訴求,並且能夠沒有反撲的達到目的,就是最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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